看依琳愧疚的表情，我就知道我的骗术恐怕已经得逞了。
温泉的好处当然不只是单纯的提升阴气量，但作为补偿来说就太过微不足道了。
所以，真正该愧疚的那个人——是我。
说起来，我还真有些庆幸自己选了依凌当部下，她毫不客气地唱反调，反而让我良心稍安。
依凌不是能安静下来的主，她很快又开口了。
“不、不过，黑无常大人把我们弄到温泉里，肯定看见了……吧？”依凌脸颊绯红，小声嘟囔道，“你不该道个歉吗？”
我默然看了她一会儿，突然道：“我拒绝。”
“为什么！”答案出乎意料，依凌顿时惊叫出来。
“因为我看你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啊。”我站起身来。
“我才没有！”依凌一把捂住自己倒胸口，哇哇大叫。
这家伙蛮有趣的。
不过，现在可不是逗她的时候。
我抬起头，视线越过温泉池。
差不多该来了吧？
察觉到我非同寻常的视线，依凌意识到情况有变，赶紧同咏清一起沿着我的视线朝温泉的另一端看去。
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冰风和飞雪中，居然渐渐显露出一个影子。
“有、有人？”依凌不自觉地朝我这边缩了缩。
咏清则悄悄望向叠在岸边的衣服。
此时也顾不得被看光光什么的了，如果真的有危险，她们也必须立刻进入战斗状态。
人影越来越近，咏清和依凌也越来越紧张，只有我从头到尾静静看着它显出原形。
一身雪白的长衫，同样洁白色长发与雪花一同随风飘扬。
雾凇般的睫毛缓缓抬起，露出纯白的瞳孔。
那双犹如无尽雪原般眼睛，穿越风雪的阻碍，正正对上我的眼睛。
看清来人的瞬间，依凌结结实实地大吃了一惊：“白、白无常大人？”
“白无常大人！”咏清同样震惊无比。
来人正是东天玄地府的白无常，她的不期而至彻底超出了咏清和依凌的理解范围。
——这个闻所未闻的古怪冰原，不仅是黑无常，连白无常也知晓它的存在，并能轻易抵达吗？
——难道，真是我们太孤陋寡闻了？
一瞬间，两人甚至对自己的知识积累程度产生了怀疑。
脸上挂着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，白无常飘然来到温泉岸边，对目瞪口呆的咏清和依凌道“：“呀~在泡温泉！怎么样？感觉舒服吗？”
被白无常问话，依凌下意识地就要回答：“感觉……”
“想知道温泉的感觉，自己下去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？”
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。
在场的三个女人顿时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。
不错，打断依凌话的人，正是我。
我的话，听起来可不怎么友好啊。
只是这份不友好并不是朝向依凌，而是直指对面的白无常！
来到东天玄世界地府的前十年，我的交流对象，除了几个十八层地狱的值守鬼卒，几乎就只有白无常了，可以说，白无常是我在这个地府里最熟悉的人。
为什么我会对白无常展现出敌意？
她们可从未听过黑白无常不和的消息！
咏清和依凌茫然极了。
她们小心翼翼地偷望向白无常，发现她也正浅笑着望着我。
再回看过来，我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毫不掩饰的冷意。
那，那个……气氛，似乎不对劲啊。
咏清和依凌悄悄地向下沉了一点，仅仅是位于视线的边缘，两人就已经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，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。
就连咋呼的依凌，此时也是一点杂音也发不出来。
没让她们煎熬太久，我率先动了。
只消一步，我直接横跨过温泉池，落在离白无常近在咫尺的地方。
“你来得倒很是时候嘛。”我深深地看着白无常的眼睛。
“小黑不欢迎我？”白无常回看着我的眼睛。
从她的瞳孔里，我根本读不出任何线索。
白无常这个女人，一直都是这样，让人无法捉摸！
我稍微偏过头，对傻傻浸泡在温泉里的两人道：“喂。”
“啊是！是！”咏清和依凌一惊，连声回复。
“泡好了就自己起来吧，我和白无常有话要单独聊聊。”
白无常？
白无常的睫毛微微动了动。
早就被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、想快掉逃离的两人赶紧用力点头：“知道了！知道了！”
我回头面对白无常，伸出右手按在她的肩上。
“小黑？”
“走吧。”
五指稍微用力——唰！
我和白无常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！
好、好快！
目睹这一切，不，应该说是什么也没看清的咏清和依凌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。
两人一同陷入了深深的震撼。
不过此时的我可顾及不了她们的感受。
暴风雪中央，我和白无常，一黑一白，全然不受影响地伫立着。
“小黑~”依然是温柔到无懈可击的语调，白无常率先打破了沉默，“特意避开部下，是要对我说什么呢？”
这家伙总是这样，悠哉游哉的样子，真叫人不爽！
我松开白无常的肩膀：“当然是有话要问你！”
“只能单独说的话么？是什么呢？”白无常眼里流露出期待的光芒。
真是好笑，事到如今，她还打算用一种无辜的方式敷衍过去吗？
冷淡的目光毫无动摇，我直切主题：“说吧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你该不会——是在跟踪我吧？”
我的话非常直接。
我知道白无常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的女人，对我，甚至是对萝莉阎王，她的回答往往是模棱两可的，让人搞不清楚她的真实态度。
如果和她辩解，那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，让人有力无处使，十分难受。
不过这种无聊的方式，也只对不想“伤害”她的人有效而已。
这一回，只有真相能稍微平息我的愤怒。
无论她有什么借口，都尽管说出来好了。
我啊，已经做好了准备，我会一点点的，找出她话里的漏洞——让她无处可逃！
我深深地凝视着白无常的眼睛。
察觉到我全然不同以往的态度，白无常终于没有再轻描淡写地将事情一笔带过。
她沉默着，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。
终于学乖了吗？
然而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朝真相迈进一步的时候，她却突然扑哧一笑。
“对啊，我是追着小黑过来的哦。”
“什……你！”你这家伙！
我顿时被呛住，整个人险些愣在当场。
我以为她会撒谎，以为她会找理由开脱，然而我却唯独没想到，她会这么直接地承认！
并且，还是在戳穿之后，以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我！
强压下心里的恼怒，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来：“你，为什么要跟踪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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